‧注意事項
此為「原創 BL」之創作。
關鍵字:年齡差、多攻一受、非正常價值觀。
其實算有自己的世界觀,基本上是「放飛自我、開心寫什麼就寫什麼」系列。
這次特別提醒一下字數大爆炸之外,本回故事不甜,還請小心食用!
另外,文筆不好還請多多包涵(鞠躬)
【花此刻】Live Happily Ever After
緩緩沉入黑暗且深不見底的海中,隨之從原本所處的世界抽身。
思緒脫離一切後,總是承擔著什麼的身子似乎變得輕盈,一時的鬆懈不禁使人沉溺墮落,整個人愈來愈往深處下沉,沉至可以獲得永眠的地方──微小而溫煦的細碎光芒,卻好像朝著自己伸出手來,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逐漸包裹住全身,更是一點、一點填滿內心,直到沒有一絲縫隙,是如此熟悉而令人想哭。
情不自禁欲伸手碰觸,碰觸到的那一瞬間,周遭開始有了變化。
※ ※ ※ ※ ※
──鏡子前一再尋求,相同的問題、相同的結果。
睜開雙眼,褐色短髮的青年看了看四周,高掛天際的太陽照耀花團錦簇的歐式庭園,在百花爭妍擁簇之下的是一座中世紀風格的西方城堡,雄偉壯觀卻也細緻宛若一項藝術品,給人一種羅曼蒂克的夢幻感。
這時,青年低頭仔細查看身上的服裝,是一身以純白為主調的紳士正式禮服。
「是夢呢。」有著一對明亮翠綠眼睛的青年如是說。
「啊──!找到了!」
聞聲望去,一名怒容中摻雜擔憂的老紳士跑來:「櫻殿下,您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?」
「嗯……天氣不錯、就散散步?」那名青年──櫻歪著頭思考了一下,隨意編了個理由。
「我的天啊、櫻殿下您怎麼還這麼悠哉呢?」老紳士十分頭痛地扶起額頭,重重嘆了口氣後表示:「您要知道我方今日拜訪的洛爾國王很有可能將公主許配給您,如此一來,兩國的交情將會更加穩固!」
「洛爾……」櫻垂下眼眸深思,結果被按捺不住的老紳士拖著快步走。
「小的明白,要跟素未謀面的人結婚任誰都會排斥,但聽說公主殿下肌膚純白如雪,嘴唇紅潤如血,頭髮則黑如烏木,心地也跟她的外表一樣美麗動人,您不妨嘗試跟公主殿下相處看看吧!」
聽見耳熟能詳的敘述,櫻於嘴邊小聲嘟噥:「啊,是《白雪公主》的故事。」
來到了接見大廳,見到和藹好客的國王,而沒見到作為故事要角的皇后或是公主。
與國王交談的過程,除了見識到國家領導者的風範,在談及膝下的兒女時就單純是位愛操心的普通父親,櫻也不由得思及自己的父親,想著自己實際上為父親造成不少麻煩,淺笑裡的苦澀轉瞬即逝而沒人注意到。最後,國王熱情邀請櫻在城堡暫住幾日,那份心意令人盛情難卻,櫻與陪同的僕從們便接受了招待。
撇除有守衛嚴加看守管理的地方,原則上城堡內大多區域可以自由出入。
儘管老紳士和其他僕從一直請求櫻前去見名為「白雪」的公主,希望雙方藉此機會好好交流以培養感情,可是,不知怎麼地,櫻的心裡莫名在意起另一個東西──故事裡不可或缺的那面魔鏡。
詢問了城堡的僕人,櫻毫無阻礙地來到故事中黑心腸皇后的房門前。
皇后的房門兩側出乎意料沒有一個守衛,輕敲門板卻無人回應,櫻自然明白房間主人不在也只好打退堂鼓,不過,也許是在夢境之中、抑或是潛藏於心底深處的某一個執念,那抹翠綠盯著門板上精巧雅致的雕刻看了好一段時間。於是,他謹慎小心確認了周邊狀況,手放到門把並推開了不知藏有什麼的門。
進到房內之後,大致上是一間符合皇后身分的氣派房間,然而,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。
這間房間只有一面鑲在牆上的鏡子,櫻走到鏡子前,猜想是否就是那面魔鏡。
單就外觀而言,是一面出自巧匠之手的鏡子,望著鏡子讓人忍不住想將那句台詞說出口。
「魔鏡啊魔鏡,現在擅自窺探他人隱私的人究竟是誰呢?」
「皇后,是鄰國的櫻王子。」面前一道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這般答道。
這一刻,櫻的身子變得僵直,意識到這個房間竟然沒有梳妝臺,完全不像一個瘋狂追求美麗外貌的人會有的擺設,更不說故事的壞皇后是個虛榮的角色──比自己高大的身軀緊貼後背,方才提問的低沉嗓音一點也不陌生,跟記憶中一樣過分親暱,溫熱的吐息若有似無拂過耳邊,企圖撩撥他全部的感官。
櫻一回頭,便看到一位淺色髮的中年男性,對方是與自己訂為「情人」關係的其中一人。
眼前的對方不是穿著平日的現代西裝,是一身黑色調且帶有白金色刺繡的古典紳士禮服,只是,如果說他身穿的白色禮服呈現屬於武官的騎士風格,那件黑色禮服則看起來比較偏向文官的沉著內斂。
與含笑的灰眸相互對視,下一秒鐘,櫻再次瞪大那對翠綠色的眼睛。
「咦──!城崎先生是『壞皇后』嗎?」
「畢竟是夢,很多事沒辦法講究邏輯,不是嗎?」被喚為「城崎」的男子聳肩。
「這個……的確不可否認呢。」櫻垂下眉尾,略帶無奈輕輕一笑。
「不過,櫻君應該也知道,國際象棋的『皇后』最早是被稱為『維齊爾(Fers)』吧?」城崎的手指向窗邊小桌,陽光灑落之處擺著一個黑白方格交錯的棋盤,黑白二色的棋子分別排在棋盤相對的兩邊,儼然如同兩支蓄勢待發的軍隊,城崎接續說道:「所以,我大概是『總理大臣』那類的身分。」
聽聞城崎的見解,櫻頻頻點頭地說:「原來如此,這麼解釋也有道理。」
「話說,櫻君這麼悠哉好嗎?」
「咦?什麼……」
不知何時,映入眼簾的景色驟然轉變,布幔為景而城崎以手撐在自己兩側。
櫻的後背陷入軟綿綿的床墊中,城崎慢條斯理俯下身,輕柔吻了耳垂後低聲說道。
「白方『騎士』自己走到黑方『皇后』面前,櫻君認為會如何呢?」
不一會兒,城崎的唇覆上櫻正要答覆的嘴,輕而易舉地探入其中進行交纏。
充滿慾望的水聲以及喘息佔據耳朵,不時穿插布料摩娑聲,他人的體溫伴著緩慢的撫摸散播於每一吋肌膚,酥麻而令人焦灼──櫻下意識想推開壓著自己的身軀,驀然一股痛楚綻放於頸項,連帶身心發顫。
頸子遭到啃咬,接著是舔弄吸吮,蠱惑般的溫柔聲音:「乖,好好聽話。」
灰眸映著因疼痛而泛起少許淚光的翠綠,翠綠失去沉著的樣子使城崎的嘴角微幅上揚,便在櫻的兩眼旁各落下一個柔軟的吻;不久,櫻輕輕閉上雙眼且回吻城崎,雙手攀上寬大的肩膀而抓皺黑色的衣料。
「嗯,乖孩子。」語畢,城崎滿意地瞇起眼,淺吻櫻的唇瓣。
王子與壞皇后,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※ ※ ※ ※ ※
──不願迎來詛咒般的結果,獻上魔法般的小小祈願。
睜開雙眼,褐色短髮的青年──櫻在原地呆愣,記憶漸漸復甦而滿臉通紅。
內心愈是感到害臊,夢境愈是刻意地將歡愛的每一細節在大腦中重映,即便櫻忍不住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,卻也藏不住早已延燒到雙耳跟脖子的熱度。花了許久的時間,櫻才勉強將情緒消化完畢。
「還在夢裡呢……」櫻環顧歐式奢華的房間,他的身上依舊是那件純白禮服。
叩、叩──敲門聲,迴盪於僅他一人的寬廣房間。
「請進。」櫻淡然回應外頭的敲門者。
一名年輕的侍從推開門走了進來,神情認真地說:「櫻殿下,我們可以出發了。」
城堡大門集合了一隊人馬,當中唯一一匹白馬尚未有人騎乘,顯然是專門為了王子準備的坐騎,當櫻打算騎上馬匹,一名女性的溫婉嗓音喚住了他,一回首就看見一位氣質高雅的中年婦人走到他的身邊。
「雖然只是到鄰國參加慶祝的宴會,但路上還是要小心喔。」婦人撫上櫻的臉龐。
「王后啊,妳也太保護我們的兒子了吧。」戴著王冠的中年男性也走了過來。
「陛下您怎麼能這麼說呢?這也是沒辦法的啊!」婦人小小對自己的丈夫賭氣,沒過多久淺淺嘆了一口氣,轉而綻出一抹慈祥柔和的笑容,微微瞇起雙眼,語調略微感嘆地說道:「不管過了多久、再怎麼成長茁壯,在我眼裡櫻都是我最心愛的孩子。我想剛生下小公主的鄰國王后,應該會有跟我一樣的心情。」
聽到這席話,櫻不由得有些害羞,但仍然垂下頭讓婦人撫摸、甚至是擁抱分別,心裡多少有一點點享受很久沒體會過的母親關愛──對他來說,對母親的記憶一直停留於兒時母親過世前。
「路上小心啊,見到鄰國王后跟小公主要有禮貌喔!」
「作為我國的王子出席,可別做有失顏面的事啊。」
與國王和王后揮別,一隊人馬適時調配速度,逐步前往鄰國赴宴。
場景很快轉換為鄰國的城堡外圍,由於慶祝公主誕生而舉國歡騰,經過的街坊無不充滿熱鬧的喜慶氛圍;一行人跟同樣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大批賓客一起排隊等待進入城堡,賓客不單有和自己一樣的王家貴族,也有一些比較特殊的身分,比如知名英雄、魔法師以及邊境民族族長,還有夢幻的仙子一族。
「符合條件的應該是《睡美人》嗎……嗯?」櫻察覺到一道視線,遂往旁邊一瞥。
從馬匹上觀察各方賓客形成的人潮,可是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。
「櫻殿下,請問怎麼了嗎?」隨侍一旁的侍從關心問道。
「啊、不,沒事,大概是……錯覺?」
進到了城堡的宴會大廳,賓客們依序上前為新生的公主殿下獻上祝福。
如今,第二位仙子給予祝福完畢,到目前為止都是如此順利。
「啊,找到了、找到了。」
須臾之間,熟到不能再熟的輕浮口吻,細微的呼吸聲近在耳畔。
那抹翠綠產生動搖的短短幾秒鐘,櫻的身體沒來由地不受控制,整個人騰空飄起,一股輕柔而沒有任何敵意的力量牽引著他,還沒能全盤掌握狀況,神祕的力量就已將他帶往某個溫暖的胸膛之中。
四周的賓客接連發出尖叫,底下又是一陣陣金屬刺耳的摩擦聲,身穿盔甲的士兵守在國王和抱著公主的王后周圍,亦有一部分士兵謹慎地將賓客們護在後方;眾人往空中定睛一看,看清楚了漂浮於大廳上空的不速之客,每個人驚恐地交頭接耳討論,緊接著,招待方的鄰國國王開口朝來者大聲喊話。
「泉谷你這『邪惡的仙子』來這裡究竟所謂何事?」
「什、章史先生您是『邪惡的仙子』嗎?」
櫻望向把自己橫抱起來的男子,男子爽朗笑著,深褐色的眼眸愉快注視著櫻。
這名男子也是與自己訂為「情人」關係的人,在這個夢境裡的他披著猶如魔法師的深色披風,應當是為了赴宴,儀容特別打理過,披風下是一件正式禮服,施行了某種法術而得以在空中隨心所欲移動。
對櫻惡作劇一笑,那名男子──泉谷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櫻的雙唇。
下方的驚呼此起彼落,陪同櫻來的侍從們更是驚慌失措慘叫。
「我啊,原本只是不爽沒被邀請,才想來稍微搗亂一下。」
泉谷用隨興的語氣說明來意,國王跟其他人面面相覷,神色流露顯而易見的心虛。
「不過呢,沒想到會在慶祝的宴會與美麗的王子邂逅,那我就不搗亂啦!」
「咦、咦?什、什麼?這樣就可以了嗎?」鄰國國王錯愕問道。
全部的人都抬著頭,先是目睹泉谷親吻他國王子,接下來又聽到泉谷過於爽快的放棄宣言,這般超乎想像的發展呈現的情報量過多,腦中滿坑滿谷的疑問,只能夠愣愣看著那副心情無比愉悅的表情。
「王子我帶走了喔!啊還有,公主將來也是個美人,記得讓她小心紡錘呀!」
「哇啊──我們家的王子啊──!」
「什麼『王子我帶走了喔』啦!你給我站住──!」
「快把我們家的王子還來──!」
憤怒的侍從們還沒來得及出手,泉谷便已抱著櫻消失於眾人的眼中。
僅僅一剎那,景色替換為昏暗的森林,寂靜卻也隱約蟄伏著某些東西。
哼著歡樂的小調,踏著輕盈的步伐,泉谷穩穩抱著剛剛於宴會上劫來的櫻,一步一步走入密林深處;他懷裡的櫻未有反抗之意,而是用手捏了捏不由自主皺在一塊兒的眉頭,以百般無奈的口吻低聲說道。
「呃……總覺得、還沒能反應過來……好像哪裡怪怪的。」
「有什麼關係嘛!我沒下詛咒,只是提醒一下未來可能發生的事,姑且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吧!」泉谷毫不在意地開懷大笑,瞧著櫻依然認為哪裡有問題的表情,又忽然湊近輕啄櫻的嘴唇。
淺嚐即止的吻後,櫻有些哭笑不得地問:「這樣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?」
「我還滿喜歡的啊!這是屬於櫻君與我、他人無從置喙的結局。」
在兩人談話的時候,已然來到一棟古老的木屋,泉谷推開門入內。
直直往裡面的房間走去,泉谷將櫻輕放於靠牆的床鋪,隨後他也爬上床。
縮短彼此的距離,讓彼此其中一手十指交扣,不久前只能先小小偷嘗幾口,現在終於能夠毫無顧忌好好疼愛眼前之人──泉谷撫上櫻的臉頰,掌心感覺著隱隱散發出來的羞赧,親了一下櫻的額頭,嘴與手指便開始分頭挑弄熟知的敏感部位,激起的聲音稍帶忍耐,令人覺得悅耳且催化情慾,極度渴望在櫻的身體各處留下無數佔有的痕跡。不知不覺,那身白色禮服不再整齊,那抹翠綠也被弄得一樣淩亂。
「茗櫻君。」泉谷低柔喚著讓他無法自拔的存在,他的呼吸聲些微急促。
深入地索求,不斷地訴說愛意,感受緊握自己的手的力道。
王子與壞仙子,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※ ※ ※ ※ ※
──終究失去了最初的祈願,孤身一人在高塔度過無數午夜。
睜開雙眼,褐色短髮的青年──櫻一手輕掩著臉,仍掩蓋不了害臊的記憶。
默默凝視曾與人親密十指緊扣的手,莫名有一種殘留著他人溫度的錯覺,這種錯覺在無意之間深深紮根於內心深處。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,胸懷的騷亂好不容易緩和下來,那抹翠綠恢復平時的沉著。
「那麼……這次是什麼故事呢?」櫻不再在意身上沒什麼變化的純白騎士禮服。
這一次他身處於郊外的偏僻小村莊,而某處傳來啜泣聲。
「櫻殿下,哭聲應該是從那戶人家傳出來的。」身邊的護衛冷靜答道。
臉轉往護衛指著的方向,看見一間石磚砌成的屋子──櫻邁開步伐走到了石磚屋的門口,從外頭約略觀察屋子周邊的狀況,牆面斑駁而屋頂的瓦片脫落了不少塊,站在簡陋的木門前即可聽見一男一女哀戚的哭聲。輕敲門板,一名憔悴的男主人前來應門,見來訪者明顯身分顯赫而頗為驚慌,櫻主動表示來意,又以王子身分釋出的善意,這才終於被男主人接受,對方手忙腳亂地請櫻跟護衛進到家中。
看到櫻的女主人也是一樣惶恐,經由男主人解釋後才鎮定一點。
面容不僅憔悴、還有點虛弱的女主人,一開口就不斷說是自己的錯,眼淚再度撲簌簌落了下來,雙手掩面哭泣──顫抖的身軀以及自責話語,那抹翠綠霎時黯淡了些,又悄聲無息回到往常的明朗。
「不,全是我的錯!我不該去偷摘巫婆的萵苣,才害得我們的孩子……」
男主人緊攬女主人的肩膀而淚水自眼眶滑落,櫻靜靜傾聽對方說明整件悲劇的緣由。
「所以,尊夫人懷孕時被巫婆花圃種的萵苣勾起口腹之欲,您才鋌而走險盜取萵苣,是嗎?」
「是的,雖然巫婆願意寬恕我的行為,但作為代價必須將生下的孩子交付給他。」
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後,櫻對著深陷悲傷情緒的夫婦倆開口提議道。
「不如我來跟巫婆交涉看看,至少讓孩子平安歸來。」
「王子殿下,真的嗎?」垂頭喪氣的夫婦抬頭看向突然降臨的希望。
「是的。可是,之後會用什麼來彌補曾犯下的罪,還請做好心理準備。」
聞言,夫婦兩人神色緊張相互對視,最終點頭首肯。
跟夫婦倆訂下了約定,櫻領著護衛前往巫婆的住處。
「偷萵苣的話,就是《長髮公主》了。總之也聽聽巫婆的想法吧。」
距離巫婆居住之地只有幾步路,一下子就來到了那座被牆包圍的居所,自牆外探頭,看見裡邊坐落著一間老舊的屋子,經歷無數光陰歲月卻一點也不會令人覺得破爛,和花圃中欣欣向榮的花草相同,一眼就能看出有人花費不少心力維護著一切,由此般悉心程度可知居住者珍愛著己身擁有的事物。
站在閉鎖的大門前,櫻提高音量問道:「不好意思,請問有人在家嗎?」
等待了十幾分鐘,也重新詢問幾次,仍舊沒有半點回音。
「如果不是刻意閉門不見,就是不在家了吧?」身後的護衛說道。
「嗯……是呢。」櫻雙手抱胸思考。
「咦?櫻殿下,請問您要去哪裡?」
「附近的森林。有可能存在一座沒有門的塔。」
護衛不是很理解櫻的意思,依舊匆匆跟上櫻的腳步,於是,一同走進了鄰近的森林;由於不清楚塔所在之處,甚至連這個時間點那座高塔是否存在也不敢完全肯定,只能盡量在森林各處找尋。
故事裡,王子被美妙的歌聲吸引,而在這夢境之中,櫻為嬰兒的哭聲回首。
循著哭聲的引導,找到了如故事描述的那座高塔,那座塔表面附著不少青苔跟細小的藤蔓,看起來相當古老,除了頂端有一扇窗,則再無其餘門窗。正當護衛困惑該怎麼進入塔中,櫻朝窗口喊道。
「不好意思。我是櫻、是這個國家王子,有一事想與您相談,能否放下金色的梯子?」
沒過幾分鐘,倏地由窗口散落許多發光的粒子,粒子迅速編織成一座帶有微弱光芒的繩梯,護衛對這奇異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議,同時心裡也認為十分可疑,說不定其實是個陷阱,打算勸諫櫻不要使用繩梯。殊不知,櫻先一步跳起並抓住繩梯攀爬,本來護衛連忙想跟上,一把手伸去卻直接穿過了繩梯。
更甚至,每當櫻向上移動一階,踩過的繩梯就化為最初的光粒消散於空氣,種種跡象簡直在表明拒絕櫻以外的人進入這座高塔。櫻也留意到這些情形,但繩梯上並未感受到惡意,便命令護衛在底下待命。
藉著繩梯得以不費吹灰之力來到塔頂的窗子,櫻以手撐起身體從而俐落一腳跨入。
在塔中迎接他的是,一位右眼下有著一顆淚痣的男子,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,與自己訂為「情人」關係的對象再次以童話故事的反派角色登場。那名男子也不是他印象裡的整齊西裝打扮,衣著樸素低調,外頭罩著一件墨黑的寬大連帽斗篷,帽兜覆蓋於黑棕色的髮上,手裡抱著一個正放聲大哭的嬰孩。
「這次是里見先生嗎……先不管這些了。」櫻快步走到那名男子──里見的身邊,伸出手小心翼翼檢查嬰兒的身體狀況,判斷並不是因為身體不適而大哭,基本上還是有好好被人照料的樣子。
接下來,櫻脫下手套並挽起袖子,從里見手中接手照料嬰兒,將各種因素一一排除掉後,花了一些時間才將嬰兒哄睡;看著搖籃內無憂無慮的天真睡臉,雙頰鼓起而小小的嘴微啟,櫻不禁莞爾。
稍微伸展一下身子,櫻想著也該來跟里見談論嬰兒及其雙親。
為了避免吵到安穩睡著的嬰兒,兩人到隔壁的小房間交談。
「櫻醫生很熟練呢。」里見邊說邊將泡好的茶遞給坐在對面的櫻。
「這個嗎……因為各種事才有照顧經驗,雖然也有一部分是從書中吸收的知識跟實際看過別人照顧的關係。」櫻約略講述原因,而後露出些許調皮的笑容補充:「啊,先說我可沒有私生子喔!」
「是的,我知道。我明白櫻醫生的考量。」里見輕輕點頭,畢竟他也知曉櫻本身的處境,黑棕色眼眸對櫻投以溫柔:「只是,就算櫻醫生有私生子,我也願意當孩子的父親。我想櫻醫生的孩子一定很可愛!」
里見的這番話使櫻頓時無語,臉頰泛起微量的熱意:「不過,聽起來是以單親爸爸為前提嗎……算了。」
斂起騷亂浮動的心,櫻跟里見談論以王子身分造訪的正題。
里見認真聽取櫻說明嬰兒父母的現況,沉吟半刻後娓娓道出自身看法。
「我是覺得按照法律程序處理,但不清楚童話故事、或夢中的法律會是如何。」里見平淡說著該怎麼處置犯下偷萵苣罪狀的嬰兒父親,繼續往下思考則稍面有難色地說:「論及中世紀的刑罰……」
「這的確是……偷竊就絞刑之類的……」櫻的腦海浮現讀過的紀錄。
討論陷入停滯,兩人執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並重新整理思路。
「依櫻醫生所說,對方已經有反省了,對吧?」里見望向翠綠的雙眸。
「是的,我認為那對夫婦沒有說謊。」那抹翠綠給予肯定的答覆。
「那麼,我想全權交給身為王子的櫻醫生定奪。」
「這樣就可以了嗎?」櫻望著將事情託付給自己的里見。
「是的,我相信櫻醫生的決斷。至於孩子……」里見的目光從一而終落於櫻的身上,他伸出雙手越過桌面,極為慎重地握住櫻的手:「櫻醫生,我可以將孩子還回去,可是我有一個交換條件……不,是請求。」
接收到一心一意的視線,櫻忍住再次騷動的心緒:「好的……您請說。」
「櫻醫生,請問您可以留在這裡陪我嗎?」
語畢,里見放輕動作執起櫻的手,珍惜地落下一吻。
「啊、櫻醫生不想住在塔裡也沒關係!」考慮到身處的故事設定,里見慌慌張張地補充;眉尾低垂的他淺抿嘴唇而小幅度揚起嘴角,提出懷藏的小小願望:「只要、櫻醫生定時來見我就可以了。可以嗎?」
那抹翠綠凝視著心願背後奉上的真摯,就像當初訂下不正當關係的時候。
櫻點了一下頭,雙眼只能盯著里見緊握自己的手,而面頰發熱。
「里見先生,請等一下、孩子在隔壁房間……」
「請您別擔心,我已經用魔法在這間小房間設下結界了。」
允許里見的願望之後,場景被帶往角落的床鋪,里見注視著身下的櫻。
起初,櫻還顧慮在隔壁睡覺的嬰兒,得知里見已有所準備,便也不再攔阻,默許那雙熟悉的大手親密且深入地觸碰自己──里見順著散開的褐色髮絲緩緩撫摸櫻的臉龐,彼此的唇舌相互糾纏,稍作停頓拉開一點距離,兩人之間僅聽得見曖昧的喘息、感覺到染上情熱的心跳,黑棕注入於翠綠的情感,宛如灑滿黑色巧克力碎末的黑森林蛋糕,奶油內餡帶來甜膩之餘,又能嘗到混在其中酒漬黑櫻桃的香醇風味。
「櫻醫生,這樣不舒服嗎?」里見尋求櫻的回應,嗓音透著情慾。
問完後,里見逐步往下撫弄禮服下的肌膚,隱約聽見壓抑著什麼的聲音,他不是加深逗弄、就是朝其他地方開拓;當他又一次問起櫻的感受,櫻以雙臂摟住他的脖子,耳邊傳來極細小且微微發顫的聲音。
「很舒服嗎?這樣就好,我想讓櫻醫生更舒服。」里見舔吻櫻的頸子。
王子與壞巫婆,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※ ※ ※ ※ ※
──午夜十二點的鐘聲,是失去魔法的別離之刻。
睜開雙眼,褐色短髮的青年──櫻立刻蹲下身子,整個人縮成一團。
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夢境恣意在腦中大肆放送纏綿過程,遺留在身體各處的感覺久久難以消失;在意自己感受的低柔嗓音積極地為他帶來快感,再與那全心全意的眼神對望,不管幾次都猶如一種「拷問」,使得他也只好放縱自身、發出最真實的音色。事後若是不小心回想起來,總是會這般感到難為情。
「嗚……」櫻發出聲音,試圖阻止令人害羞的片段一再湧出。
「櫻殿下!您怎麼了?身體不舒服嗎?櫻殿下!」
聞聲抬頭,櫻看見一名少年僕從被嚇了一跳,對方急忙查看他的狀況。
僕從倉皇無措在他周圍打轉,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,而眼看對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,櫻覺得大腦有點冷靜下來了,不著痕跡呼出一口氣──站起身子,櫻展露出以往的沉穩態度,安撫比他矮了約一顆頭高度的年輕僕從。第四次確認自己當前身處的環境,是跟前幾次一樣富麗堂皇的古典風格房間。
此外,可以發現房間門外的走廊,有不少人忙碌奔波的跫音。
「你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櫻詢問身旁的僕從。
「咦?今天不是為了櫻殿下而舉辦的舞會嗎?」
「我?為什麼?」櫻在腦中搜索有關舞會的童話故事。
「因為國王陛下要為櫻殿下挑選婚約者。櫻殿下您真的沒事吧?」
「挑選婚約者的舞會……應該就是《灰姑娘》了吧。」櫻一個人喃喃自語。
難以理解的言辭引來憂心忡忡的關注,在僕從決定要去喚來醫生之前,櫻試著轉移話題,問起僕從之所以進入宮殿的原因等話題,而談話時僕從的單純笑容,恍惚之間隱約跟某一張笑臉重疊在一起。
閒聊之際,夜幕亦無聲降下,盛裝打扮的賓客陸陸續續進入王宮。
寬闊的迴廊上,長靴在大理石地板踏出清脆聲響,步入舞台成為眾人焦點。
本就建造得美輪美奐的宮殿,在籌備這場挑選王子婚約者的舞會期間,經過一番大費周章的佈置,比平時還要金碧輝煌不少;昏黃柔和的燈光營造出一種朦朧美感,大廳一旁的一流樂手們演奏優雅的曲子,充分讓人享受王家舞會的浮華氛圍,然而,最受矚目的是,預計要在這場舞會挑選婚約者的王子。
櫻自十多歲加入協會以來,就出席過不少社交宴席,很早就開始承受他人的注目,窺探的視線有的單純抱持著好奇心態,有的則是企圖挖掘一切可利用之處;氣氛熱絡的舞會上,他適時與幾名身分高貴的女性跳幾輪社交舞,面對主動前來攀談且盼望留下好印象的女性,合宜得體的應對進退也信手拈來。
樂曲換過一首又一首,誰也沒注意到賓客之中已不見那純白色的身影。
跨過了一扇門,露天的高臺即為不一樣的世界。
夜空不似舞會那般燦爛奪目,繁星散發寂靜的光芒,令人無比平靜。
舞會的主角趴在欄杆上,想著夢裡中途離席應該也無妨。
「櫻?」
「果然呢。瀧川先生,晚安。」
露臺另一端的門被人推開,櫻與一名中年男性的目光交會,而打了聲招呼。
那抹翠綠望著被他喚為「瀧川」的男子朝自己走來──城堡外所見之物浸染於沉靜的夜色,熠熠星光隨晚風飄逸散落,與眼裡毫無覺察的柔軟交相輝映,以淺淡的笑靨迎接最初跟自己訂為「情人」關係的男性。走到櫻面前的瀧川,並未打扮得跟大廳內的王公貴族一般華麗,那身深黑的紳士禮服沒太多裝飾而顯得低調穩重,本身帶有一股練達世事的威嚴,突顯出不亞於平時黑色三件式西裝的魅力。
「今晚我帶女兒們來參加舞會。」未等櫻詢問,瀧川先表明來意。
「嗯……這次換瀧川先生是『惡毒的繼母』嗎?」
櫻輕笑出聲,體驗過前面三則童話故事,也習慣這種奇怪的安排了;而看見櫻好像很愉快,黑眸裡的嚴肅減少了些,隨口問起忽然笑起來的原因,櫻就把在此之前的奇妙經歷跟其他人的角色說給瀧川聽。
「原來城崎他們也是。該說幸好這個夢沒有如實呈現角色裝扮嗎?」
「是啊,不然大家也能體驗穿女裝是什麼感覺了。」櫻笑得眼睛瞇成一線。
「體驗嗎?肯定是慘不忍睹吧。只是,你擔任的是王子角色啊……」
字句尾音已落,話語卻尚未完整,櫻微傾著頭看向瀧川。
「仙杜瑞拉已經到舞會了,你不去見她嗎?」
翠綠眼眸先是微微睜大,又慢慢恢復原樣,櫻面帶微笑說道。
「我大概不會見她。即便見了面、跳了舞,也不會去找玻璃鞋的主人。」
瀧川伴在櫻的身邊,安靜聽著櫻說出跟王子角色經典形象大相逕庭的回答,這樣的決定之下,可以預見將會把故事推往不同於童話的結局;誰也沒說下一句話,微涼的風溫柔吹拂而輕輕掠過兩人耳邊,櫻的眼眸低垂且不知注視著何物,接著緩緩抬起頭瞥往身側的另一方,翠綠掬取滿天星斗灑下的碎片。
思緒沉澱,櫻的目光重新聚焦於瀧川,不變的溫和嗓音:「我之前也說過了。」
「我啊、不會結婚生子的,要盡可能抹滅這種可能性。」
「這樣對現在跟未來都比較好。」
在清秀標緻的臉龐上綻放的是一抹接受一切的淺笑。
彷彿明確映出未來的光景,能夠照映出的事物而不包含自身。
銳利的黑眸,緊緊抓著眼前的翠綠、清晰描繪著放在心坎的翠綠。
「既然這樣,我會陪著你一同面對你選擇的未來。」
恍如那時候在眾人面前訂下關係的情景,瀧川伸出了手執起櫻的手,粗糙大掌傳來的力道不會過重,但也完全不打算讓人能夠輕易掙脫,方才吐露的話語亦是如此。此刻,不像當時無法選擇拒絕的場合,但如今的櫻也不會立即推開一直以來誠摯對待自己的男子,只是唇角揚起的微小弧度夾雜了少許為難。
瀧川往前踏出一步,縮短跟櫻的距離,將比自己纖細一些的手帶往自己唇邊。
「如果你最多只選擇被男性碰觸,那你願意選我嗎?」
「我……」櫻的眉頭微微皺起,抿起嘴而勾勒出各種情感糾結在一起的複雜笑容,笑容柔軟卻又給人一種旋即落淚的感覺,瞇起雙眼笑著問:「我才想問您,選我真的好嗎?我是個很糟糕的對象。」
「作為黑道的我也稱不上什麼好對象吧。」瀧川對著櫻溫柔一笑。
「可是,這對您不公平……讓您只能選擇這種不道德的關係。」
「你會用盡手段守住重要的一切,那我也願意選擇這麼做來實現幸福。」
空著的另一隻大手摸上丟失笑容的臉,然後在眼瞼上落下一吻。
櫻低下頭,翠綠眼眸如星辰閃爍,收緊被牽起的手。
舞會至深夜十二點,賓客漸漸散去,沒有任何一位淑女成為王子婚約者。
城堡內一間無人知曉的房間,王子獨留了一名男性外賓。
房內盛裝了摻有微量月光的黑夜,映入眼簾的一切盡是曖昧難耐。
一張大床遭人弄亂一小部分床單,瀧川坐在床中間且背倚靠著枕頭,他的衣襟的領結已解開,那對黑色的眼眸深深凝望著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櫻;昏暗之下,櫻的表情一目瞭然地難為情,不難想像他的臉頰、耳朵以及頸項其實已經一片緋紅,脫去白色手套的雙手捏著衣領──手指將一顆顆釦子解開,純白禮服的外衣順著肩膀滑落至手肘,露出底下一件薄薄的襯衫,下一個動作便是將大手拉來按在領口的鈕扣。
受到了邀請,瀧川先讓手輕撫櫻乖巧羞怯的臉,再緩慢移動到下巴,以拇指指腹淺淺摩娑櫻的唇瓣,又往下緊貼著滑過頸子的肌膚,最後停在一開始的領子鈕扣上,不一會兒,櫻感受脖子從束縛感解放了。
「瀧川先生……」櫻拉著瀧川的手輕輕蹭著,襯衫釦子解開了一半而敞露部分肌膚。
聽到可愛的細聲呢喃,瀧川便用自己的嘴覆於那張發出誘人聲音的嘴,相互勾弄時發出的水聲似乎促使左胸內的心臟加速跳動,進而往耳垂、頸項、鎖骨逐一吸吮疼愛,急促呼吸聲下白色的襯衫滑下肩頭。
櫻擁著瀧川,瀧川埋首於櫻的胸口,一手撫弄曝於空氣中的後背、一手往下探索。
王子與壞繼母,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※ ※ ※ ※ ※
──魔法消失之時,亦沉默無聲化為泡影。
睜開雙眼,褐色短髮的青年──櫻別開視線,手輕掩著嘴一臉羞澀。
激烈情事的餘韻於胸口輕微顫抖,猶如連鎖效應一般,體內深處隱隱存在著某種鼓譟,總覺得自身好像還被一股溫暖包圍著,甚至與其極為緊密結合在一起,而連自己都意外的是,他不討厭這種感覺。
深深吸了一口氣,儘管無法完全排除那份紊亂,可也暫且冷靜下來了。
「夢還沒結束嗎?」櫻左右看了看,也留意到仍是那身純白禮服。
破曉的天際,邊緣泛起金黃色光芒,深沉厚重的靛藍轉化為清澈明淨的淺藍,眺望他方發現不遠之處有一座精緻工藝品似的城堡,身處之處是已有拓墾整理的林地,腳下是一條適合晨間散步的平緩小徑,呼吸的空氣裡混有草木泥土的氣味,凝結於枝葉的露水沾染清晨的色彩,偶爾有響亮婉轉的鳥鳴。
邊走邊觀察,細細聆聽好似捕捉到了海潮之聲,朝著來源走去,便嗅到一股海水味。
一步出樹林,與晨曦融為一體的無垠大海,全然落入那抹翠綠之中。
「有海……該不會是《人魚公主》的故事?」
漫步於浪潮不斷拍打的沙灘,與前幾個故事不同,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,櫻回顧之前故事角色登場的邏輯,他認識的人都是飾演反派類型的角色,並且出現在身為王子角色的自己面前。
「《人魚公主》的反派……是『深海女巫』、嗎?不對,應該不算……」
一瞬間依稀想到了什麼,同時突然冒出一種異樣感,就在自己的背後。
櫻隨即轉身,一名黑袍遮住全身的人無聲無息出現在後方。
「請問您是……」由於衣袍相連的帽兜掩蓋了臉,因此無法看清長相。
櫻邁步接近對方,步伐多少有點遲疑,幾步之後驀地意識到什麼,猛然加快腳步跑到了對方面前,毫不猶豫直接用手揭開了帽兜──帽兜下的面貌再熟悉不過了,是他靜靜看著在膝上安然闔眼而永遠睡去的臉,海風掠過簡單紮起黑色長髮,嘴角傲然翹起,往自己投來的笑容總是比其他時候多了些溫度。
「為、什麼……」手伸了出去又在途中退縮,止不住地輕顫,隨後又注意到對方臉部的皮膚附著少量的透明角質薄片,一股恐懼感驟然爬上背脊,像被掐住喉嚨一般艱難地說:「這個……難道是『魚鱗』?」
下一秒,櫻用力揪住對方的衣領,朝著對方大聲吼著。
「匕首呢?用來刺殺王子的匕首呢!」
「只要將匕首刺入『這裡』,這樣你就可以活下來了!所以──」
一個虛無而沒有實感的吻,飽含柔情綻於唇上。
溫熱的淚水盈滿,從無法盛接的眼眶溢出,沿著臉頰滑下且墜落於沙地。
原本胡亂揪著黑袍領口的手,改以雙手抓住對方胸口的衣料,無力地依靠著對方。
「我把全部的愛都給你,所以、請不要消失!」
本來地平線還只是稍沾上金色染料,宣告終結的太陽現在已然升起。
身穿黑袍的男子抱住懷裡哭泣的戀人,身體逐漸化為泡沫。
──嗶嗶、嗶嗶!
床邊矮櫃上的鬧鐘響起,與縫隙鑽入的陽光一起嘗試喚醒躺在床的褐髮青年,青年以手臂遮住雙眼,嘴裡只是不斷重複唸著相同的字句,那些字句不是什麼神奇的魔法咒語,僅僅是無法實現的願望。
雖是無法實現的願望,卻有如童話故事裡的詛咒般的效力,將人困於悲傷。
夢已醒,而現實與夢境別無二致。
─完─
【後記】
首先,非常感謝大家閱讀至此(鞠躬)
這次字數大爆炸,不只內容放飛,就連字數什麼都放飛了(?)
這次故事雖然讓瀧川先生他們分別在各大段登場了,但真要說的話這篇也是偏向櫻的場合,因為基本上是「櫻夢遊仙境」的感覺,也在此次故事帶出了已逝世戀人的部分,結果讓故事變得有點虐(掩面)
其實這篇故事最初只是在想要不要寫點趣味向的東西,就拿常見題材的童話故事開刀了,一開始只是想到:如果是《白雪公主》大家適合什麼角色,第一時間就覺得壞皇后一定是城崎先生(咦?),櫻不是白雪公主而是王子,獵人大概是里見、魔鏡給泉谷、庇護公主的小矮人給瀧川先生,嗯、是的沒有一個是當白雪公主的呢,那時不由得覺得白雪公主就乾脆交給都來擔任啦(都:哈啊?)
話是這麼說,後來也想到《灰姑娘》,第一時間認為繼母角色要給瀧川先生,也不是說他很適合欺負仙杜瑞拉,單純直覺上這麼感覺,然後王子依舊是櫻,覺得「繼母(男)×王子」組合滿有趣的。
到最後,就想說乾脆找有王子的童話故事,讓瀧川先生他們擔當反派角色跟固定擔任王子的櫻進行互動!找著找著的時候,不禁覺得《人魚公主》的故事滿適合用來代入櫻跟已逝世戀人的,就決定在故事結尾安排這一段了。而最讓人拿不定主意的是泉谷跟里見,實際上起初是想「里見負責《睡美人》的反派」、「泉谷負責《長髮公主》的反派」,但滿不知道該怎麼讓兩人融入故事的,後來寫著寫著就改讓泉谷負責《睡美人》的反派了,就結果而言,順著寫下來的結果,交換負責故事後意外超適合兩人的性格的!
再來嘛──因為這次真的爆字數了,就簡單分別說一下個人的部分。
第一個是城崎先生,因為是才剛開始的第一個童話場景,所以櫻很驚訝城崎先生是擔任「壞皇后」這個角色(笑)這邊跟西洋棋做了聯想,寫的時候突然好奇為什麼皇后會在對戰類型的遊戲、並且作為很強的棋子(畢竟歷史主流就都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樣嘛),才簡單地在維基百科看到了皇后棋子的發展,也因此得知原本皇后棋子其實最早是行政大臣、顧問之類的身分,這一點放在城崎先生身上非常貼切。
第二個是泉谷,寫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人經常性的以不速之客身分亂入,根本很適合《睡美人》裡沒被邀請的那位邪惡仙子!個人覺得最妙的應該是,出門前王后才擔心自己兒子出遠門會不會出意外,結果就遇到被亂入的仙子看上劫走的事了呢(笑)王子的侍從們非常生氣追著泉谷的畫面大概會很有趣!
第三個是里見,在嘗試描寫巫婆的形象時結合了里見會很珍惜所愛之物的設定,也是意外地毫無違和感,也讓人覺得做交換這個決定是對的。在故事裡里見很冷靜地判斷該怎麼處置偷萵苣一事,不過,我認為是跟因為櫻無關才會這麼冷靜,如果牽扯到櫻,里見大概會表示「死刑です」(?)
第四個是瀧川先生,因為經歷前面幾個故事,櫻也習慣了,所以在知道瀧川先生是擔任「惡毒的繼母」,單純地被逗得笑出來,並以此為開端兩人跟以往一樣閒聊起來,基本上瀧川先生跟櫻比較多這樣聊心裡話的時候,也不是說其他人就沒有,只是兩人是以忘年之交開始的關係,才有更多這樣的互動,從以前開始瀧川先生本來就很關心櫻,比如《不潔的夏日之戀》裡的過往故事也曾針對這點做描寫。
最後啊,是櫻的已逝世戀人,之前只有在噗浪提到──如果要跟隔壁「月組(參與妖夜企劃的「月寂君」簡稱)」一樣訂出官配的話,「花組(「花此刻」系列簡稱)」的官配應該是「已逝去的那位戀人×櫻」,雖然很虐、但個人感覺就是這樣。在最後一個場景登場的不再是反派角色,而是確實跟王子有互動的公主角色。最後一段是跟開頭有呼應的,寫的時候也忍不住覺得《人魚公主》的故事滿適合比喻兩人的。
而每段開頭的這幾句,主要想用來代表切換的童話場景,但其實是可以串在一起看的。
──鏡子前一再尋求,相同的問題、相同的結果。
──不願迎來詛咒般的結果,獻上魔法般的小小祈願。
──終究失去了最初的祈願,孤身一人在高塔度過無數午夜。
──午夜十二點的鐘聲,是失去魔法的別離之刻。
──魔法消失之時,亦沉默無聲化為泡影。
這個大概算是以櫻的感情線去設想的字句,只是,因為真的大量爆字數了!所以就不多說了,希望這次在故事埋下的各種點有讓大家察覺到。如果有什麼問題也歡迎提問!
最後,再次感謝大家閱讀至此(鞠躬)
並且再附上一篇後續小故事,那麼、希望大家食用愉快!
【隨篇附贈】等待「公主、括號男性」拯救的王子?
窗簾整齊收起,早晨的陽光從格子窗悄悄滲入,和濃郁的書香彼此交織。
數排高聳的書架被各式各樣的書本填滿,穿梭其中彷彿森林一樣,架上的書便是古今中外的作者筆下結出的成熟果實,每每摘取其中一本書,就能夠品嘗到不同的滋味,有時更能從中挖掘出有趣的寶藏──戴著橢圓金屬框的年輕女性,她的雙眼閃閃發亮地滑過架上每本書的書脊,時不時停下腳步拿幾本書翻閱,她拿在手裡的書也變得愈來愈多,因此,當手已拿不了那麼多本書的時候,只好將書放回書架。
踏出書香森林後,她在窗邊設置的閱覽區發現了熟悉的身影,便走了過去。
「櫻君?」女性捧著書,歪頭察看對方。
「啊。小牧同學,早安。」褐髮青年──櫻抬頭朝女性溫和一笑。
被稱為「小牧」的女性,暫時將手上沉重的書堆放到櫻對面的座位。
「櫻君,早安!我是為了取材才來文學院的圖書館借書,櫻君呢?」小牧放輕了聲音,但還是能感受到本人的活力,視線輕快移往櫻面前正在閱讀的書:「咦?櫻君你為什麼在讀《世界童話故事集》啊?」
「哈哈……只是想確認一下,不然總覺得對童話故事的印象都要崩壞了。」
「崩壞?怎麼了嗎?」小牧聞言而一臉不解。
「這裡不方便聊天,我們到圖書室外再說。我幫妳拿書吧。」
在櫻的提議下,兩人一起來到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廳,店內不少跟他們一樣的大學生,有的正在吃早餐並藉由咖啡驅除睡意,有的專注於筆記型電腦的螢幕,雙手不停敲打鍵盤,偶爾才拿起杯子啜飲咖啡。
櫻向店員點了拿鐵咖啡跟摩卡咖啡,待店員離去後,他望向坐在對面的小牧。
「怎麼了嗎?一直盯著我看。」櫻在點餐時就接收到毫不客氣的注視。
「嘻嘻、今天的櫻君也穿得很正式呢!」離開了必須安靜的圖書館,小牧用平常的態度跟櫻交談,兩眼仔細地觀察著櫻今日的服裝──淺灰襯衫搭配一條深藍條紋領帶,深色西裝背心貼合於身,固定襯衫領帶之餘更是達到修飾身體線條的作用,再結合下半身的西裝長褲跟皮鞋來看,呈現出穩重且優雅的紳士氛圍,她神情陶醉而語氣興奮地說:「領帶加上西裝背心……完美!是很萌的要素呢!」
兩人在高中時認識,櫻早已曉得小牧的興趣,所以小牧能夠很放心地展露這一面。
「沒什麼,上完課後我要去處理一些事而已。」櫻面露微笑輕巧帶過。
「這樣啊,那要加油喔!」小牧沒有多問,只是抬起手握拳笑著替櫻打氣,接著將談話內容導回圖書室聊到一半的話:「話說回來,櫻君遇到了什麼事呀?居然會對童話故事的印象崩壞!」
「跟妳說是沒關係,但不能當作創作素材喔。因為有牽扯到別人。」
「嗚──好可惜!感覺就是很有趣的事!」聽見櫻的要求,小牧忍住了從身旁背包拿出筆跟記事本的心情,按住自己的手做出誇張痛苦的表情,說完後便自己笑了出來,櫻也不由得跟著笑出聲。
「與其說有趣,該說微妙嗎……」櫻苦笑道。
除去了難以啟齒的親熱情節,也對夢醒前的最後一則故事場景省略不說。
櫻將今早大多的夢境內容告訴小牧,小牧則聽得津津有味。
「大概就是這樣,沒想到做了這種夢。唉……」
「唔──這種內容不畫成本真的好可惜!超可惜的!」小牧激動到小幅度搖著握成拳的手。
「如果只有我或像珀舟這樣同意的人就算了,因為有其他人,所以不行喔。」
「王子跟性轉的反派角色的戀愛故事,雖然這種題材已經有很多人畫過了,但使用在不同人物身上還是各有萌點!」小牧在鏡片後的雙眼閃閃發亮,滔滔不絕說起自己對這個夢的各種發想,或者分享自己對哪一個反派的表現特別有興趣,到後來也表示:「不過公主也不錯啦!像是、極度深愛王子的反派囚禁俘虜了王子,然後『公主、括號男性』度過重重難關來搶回王子之類的,也滿有意思的!」
「那個『公主、括號男性』是什麼啊……」在旁聆聽的櫻隨意笑著。
由奇妙的夢境內容開啟的話題,持續了好一段時間。
直到櫻查看手機螢幕時間,差不多快到上課時間了,而向小牧告辭離去。
小牧揮手目送櫻走出店門,接著從背包內拿出筆跟記事本。
暗藍的墨水在橫條紋的白紙上一筆一劃留下文字,不時會在文字敘述旁簡略勾勒出一些人物線條,神韻與不久前離去的櫻相似;儘管那個夢境不能作為題材使用,不過,每次跟櫻聊天幾乎會激發新的靈感,因此小牧寫下在聊天時腦袋源源不絕迸出的點子,唇角不自覺地上揚,一個眨眼她突然停止運筆。
盯著畫到一半的塗鴉,順手把筆轉了一圈,一聲淡淡的嘆息散於咖啡香氣中。
「不管是公主也好、還是反派也罷。」
「要是有人能療癒負責拯救別人的王子就好了呢。」